云 雨
绵绵秋雨中,我从神农架走过。 远远相迎的,是神农架的云,巍峨的青山上,云缠绵在最高峰,虽没有三峡望夫石千年的执著,却有望江楼上阅尽千帆的痴情。那是固守自己岗位的峰峦,因为云的撮合,一幕幕地掠过旅行的车窗。 始终相伴的,是神农架的雨,曾经在风景垭口感受高处不胜寒的风雨,曾经在板壁岩畔,穿行在重重雨帘中,燕天垭的飞云渡桥上,想凭栏眺望,极目山河都被刷刷的雨声浇熄了心中的热望。 是入宝山而空手归啊,在云雨之中,同伴不免心生怨气。然而,塞此在烟雨中,江南在烟雨中,神农架在烟雨中,这是人生的际遇,这是天地的因缘。神农架因云雨的遮掩,才躲过了一场场的劫难,它真切的面貌一时不肯显现,也在情理之中,何况失之东隅,收之桑榆,在天门垭,它将云海呈现在我们眼前:那些翻腾涌动的白云,如海浪一波波涌动在海岸,那些曾经赫然的峰恋,只成为露出海面的一座岛屿。想乘一叶扁舟,漫游在茫茫云海,激发诗人般湍飞的逸兴;想驾一般战舰横槊赋诗,重温昔年曹孟德的满襟雄风,想撒一张大网,捕捞。云海中浮游的千载传说与谜团。
水 声
夜宿木鱼镇神农宫,东方未明,我已凭窗聆听哗哗的水声。 我知道我面对的是苍茫的大山。我知道一夜风雨,不曾有过安眠的时段,凭窗而望,仍然是黑暗的世界,然而神农架的雨声为何如此之大? 神农架上,林木蓊郁,秋风的手尚未摘走那些青翠碧绿的叶片,点点滴滴的雨水自天而降,拍击在片片绿叶之上,瞬间接触,雨珠迸裂,翠叶颤动,虽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,然而万万千千的撞击,不会汇成一道声响的河流吗?我这样安慰着自己。 走出房门,并没有雨滴飘来,天色微明走上街头,却见一条湍急奔流的溪水,仍在哗哗 唱歌。
谜 团
云遮雾罩下的神农架,谜团丛生,不由人不问上几个为什么。
神农架为什么躲过了第四纪冰川的劫难,而留下了种种活化石般的动物、植物?那些成为仅有的珙桐树的鸽子花,想在春日飘然飞去吗?汉民族史诗《黑暗传》为何独独在神农架发现,以中国版图之大,为什么只有神农架是它最后的藏身之地?真的有野人吗?他们究竟是远房的亲戚,还是返祖了的兄弟?春雷响过,官封渔洞的鱼信使般涌来,它们从何而来,生活在哪一段黑暗的世界?远离红尘的科考人员,数年十数年与野兽为伍,支撑他们的是什么样的一种信念? 这世界只要还有水,神农架便会有云,神农架只要有云,便会有解不开的谜团。 自然中总有些秘密,任凭我们上穷碧落下黄泉,任凭我们千呼万唤,始终不肯挪动遮面的琵琶,撩开神秘的面纱。
走 过
在神农架的行程,何其匆匆! 整整一天的奔波,数百公里的旅途,从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,钻入这茫茫林海,十万大山,又用一天的时候,在云海之巅想象神农架的高峻,十里画廊的斑斓,金猴岭的瀑布,尚没有洗去匆匆的征尘,小龙潭边的负氧离子,尚未没有涤尽肺腔中的污浊,却看见导游的楚女依依的挥手,山巅的白云深情的凝眸,然而能搭起多少个十八里的长亭? 不必遗憾,不必悲观,人生就是这样一个匆匆的走过,从无忧的童年匆匆走过,只留下一辈子也回味不尽的乐趣,从青春的花样年华走过,不知不觉间,繁霜已染白了双鬓,还将走过心事浓如酒浆的中年,恬淡如秋风白云般的老年。 李煜的“自是人生长恨水常东”,正是走过后的真情告白。 就这么匆匆作别神农架。毕竟,走过也是一种境界。(文/张春岭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