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神农架还是在小学,关于野人的传说甚嚣尘上,虽然我们至今还没有看到一个实体标本,但也足以吊足人的胃口。后来对它心生向往,是那儿“山脚盛夏山顶春,山麓艳秋山顶冰,赤橙黄绿看不够,春夏秋冬最难分”的独特自然景观。更有那看景归来的人对它的大肆渲染,让我这个“槛内人”对它也蠢蠢欲动了。我的一个忘年交画家朋友说,人人皆知恋春,姹紫嫣红看遍,殊不知最有色彩的季节是秋天。假如你想看一眼神农架的话,最好选择秋天,那简直就是大自然手中的调色板。那个美啊,能让时间为之停滞。我还能有什么话说,踏上行程是了。 要想在寥寥数语中把神农架一言尽之还真是件为难的事,我只能撷其珠玑几枚,略透风采,虽然言语不到,但能够催熟你灵魂深处那颗抛家别业,纵情山水的种子也就足矣!因为神农架的确就是那面足以让我们与自己灵魂相遇的镜子。 香溪源传说是神农氏采药时的洗药池,或许也正因为此它汲取了百草之精华。本来外面还是阳光朗照,误以为是阳春天气,但是一入景区,却突然凉风扑鼻。沿着清泉逆流而上,溪水时而潺潺,时而汩汩,时而奔泻如矢,时而又盘亘如蛇。见惯了别处的绿水,但香溪源依然给我以新意,蓝得透,有灵性,如一冷艳的女子。或许先前的那股凉风就是远观不可亵玩的警示。过小桥,穿流水,赏山花,览飞瀑,不知不觉到得一个水池旁,有泉涌出,如一朵盛开于此的雍容华贵的牡丹,旁边石书“香溪源”三字,以为这就是源头了。可导游却颌首不语,而是暗示我支起耳朵,驱拔迷音,原来地下还有一条潜流,按图索骥,踩着高跷般的石头逼到路的尽头,有巨石留步,侧耳聆听,更有水声叠韵,真是山外有山,水外有水了。 到神农架一定要登神农顶,“山在那里”成了一个盈耳的无法抗拒的招唤。但天公不作美,先是洒了几许甘霖,导游也犹豫起来。反倒是我兴致不减,以为是一道闲笔,说不定这里面藏着惊喜也说不定。一般人到海拔2660米处的神农顶石碑处就是登顶了。而那才是我的起点,半人高的高山草甸“风吹草低”犹如点头哈腰在欢迎我们,草甸很松软,好似踩在一个婴儿最甜美的梦幻中。暗黄色的草甸中杂着一种细细高高的野草,导游说是野葱。另有大片大片的箭竹林,“沉舟侧畔”,有的已经寿终正寝,枯黄中不乏健朗的风骨,而新生的竹苗则以一抹新绿欢喜你的心灵。导游指着一串足迹说有野猪来过。这不免让我心有余悸,但看他自若的神态,我又以为多此一举了。更有了盼有狭路相逢的想法。导游指给我看那些有来头的草药,我怀疑第一个给它们命名的人一定是个心藏乾坤的诗人,因为那些名字如此奇特而瑰丽,比如说江边一碗水,文王一枝笔。 越往上走,箭竹林越密,乱竹重叠,疑似无路。我们分竹前进,感觉中我成了盘古开天第一人。凉意浸透衣衫抚摸着我的肌肤,苏轼说“高处不胜寒。”诚乎斯言!来到一处悬崖边,下临深渊,让人股生战栗。纵目驰骋,雾海茫茫,瞬息万变,不是天界,胜似天界,似乎我只要稍候片刻,从里面就会冒出各路神仙。视域中出现一簇簇一丛丛的杜鹃和冷杉树,盘根错节。渐渐乱石林立,上面覆着青苔,让人无所措足。石缝间生长着不少匍地柏,导游说它一千年也长不到一米高。我半信半疑,以为见到了《西游记》中的长生果。真是世界之大,无奇不有。 终于跌跌撞撞到了峰顶,寒风掀袂,呵气成云。能见度在五米以内,云遮雾绕。我百感交集,个中情感非入此瓮不能体会。我仿佛突然之间明白了那些藏入深山的逸士。 红坪画廊是一幅展开的画卷,昨天的一场秋霖让大地如洗。十月正好,啁啁啾啾的小鸟倏忽来去,草地上点缀着缤纷的小花。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生之喜悦。层林未染,需要仔细分辨才能捕捉到季节的留痕。导游告诉我,再过些时日,神农架就更美了。经霜的叶了会从叶尖开始由绿而黄而红,一棵树上,在深绿浅绿的底子上,有鲜艳的橙、明丽的黄、神秘的紫、大块的红,不同的层次杂陈在一起,更有那种类繁多的树木衔接在一起,更丰富了秋天的容颜,纵然是大家的笔墨也难以尽其精髓。我突然想到齐白石的一句话:“学我者生。”我想它更适合于神农架之口。真正的艺术泉源在自然在天籁,它们才是安泰脚下的大地。即使不能欣赏到这一切,迟钝的游客也可以在这儿果果口腹,大快朵颐一番。沿途各类树木硕果累累,神农香蕉、小柿子、苦李子、板栗、猕猴桃,它们大多小巧,有着未驯的生涩酸甜,反倒别是一番尘外滋味。导游嘱咐我每种果实都要留半口给那些饥餐的小动物吃,我突然发觉她也是神农架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。 这就是神农架,“民胞物与”,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,有所求,但不苛求。假如说神农架是一部大书,我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页,但这一页中的风光已是让我流连忘返。我知道我还会来的,而她也定会象张爱玲散文中的那个女孩,幽幽地说,是啊,我在这儿。(作者:孔金泉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