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前我们还太小,公元后我们又太老,没有谁见过,神农架沧海桑田的模样。元古纪、震旦纪的标准地质剖面,古生代、中生代、新生代各地质时期的动植物石化群,以及喀斯特地貌和古冰川侵蚀遗迹,都静静诉说着神农架千万年流走的时光。 大概是莫大的幸运,让我走在神农架凉爽如秋的夏季里。古老的神农架,其名来源于上古时期的传说——华夏始祖神农氏曾在此架木为梯,采尝百草,救民疾夭,教民稼穑。作为神农架山民最虔敬的祖神,神农氏,总在年节敬神祭祖的祭祀活动中得到最隆重的供奉。
喜欢神农架,初是恋慕林海石城——松柏镇的山清水秀,安宁祥和。美丽富饶的山谷盆地中,青扬河静静从中流过,南北两座青山遥遥相对,一如狮,一如象,横贯数里,昂首翘尾,相传正是炎帝神农氏在此镇伏激烈斗争的雄狮和大象,并将其变成对峙的两山。 神农架南部,有着保存完好的原始森林风貌。太子垭、金猴岭,冷杉林立,箭竹葱茏。走在林中,满耳鸟语,或圆润、或明丽、或嘹亮、或低回。林间的雾气,来得迅速,了无生息,恍惚行走间,漫山雨雾紧随身后,一路追笼上来,不知不觉,松也肃穆,石也黯淡,影也婆娑。 雨雾氤氲,挟裹了远山近岭,风轻轻拂过。闭上双眼,在山与雾的缠绵中静静地观想——那些寂寞,痛苦,孤独,幸福,请埋藏在心底,不发一言,穿过整个森林,远远走去。林海茫茫,河水流淌,从黎明到黄昏,阳光充足,便胜过一切过去的诗。 “灵山蓄云彩”。琅琊参差、流云飞霞的神农谷,峰奇谷秀,气象万千。风起时,云波漫漫,千尺险壑默然消逝,稍许驻足,云雾悄然散去,百峰浮出,云起云落之间,幻化无常,虽如诗画,然笔墨难写其秀,丹青难画其魂。 虎踞龙盘、傲立华中的神农顶,云卷云舒,徜徉于山上,飘在身边,钻进眼帘,如痴、如梦、如烟。那自由不羁的云,足以美煞驻足凝望的你我,让你我沉醉,忘记烦恼,忘记时间,甚至忘记自我。莞尔想起冯唐的诗句——“后海有树的院子,夏代有工的玉,此时此刻的云,二十来岁的你。”我想,大概诗句里的妙境也不过一如眼前吧。 神农架美丽的晚霞总是出现在大约傍晚七点钟的光景。霎那间,霞光满天,色泽温润而饱满,隔着奇厚的云层透出金色的光懒懒地倾泻在山川之上,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远方,从层层叠叠的橘红过渡到千姿百态的灰蓝,紧接着向着同一个色系逐渐收敛、敛聚又靠拢。群山叠嶂,茫茫苍苍,这一刻,天如在梦幻中一般,山也如在梦幻中一般,浑然一体,归于缥缈柔长的静寂。 在神农架,要带着一份闲适的心情去静静体味它的安宁。古老而优美的传说,古朴而神秘的民风民俗,粗犷豪迈如梆鼓的民间艺术,经过如风岁月,如水年华,穿梭时间的长河,催生出神农架人独特且历史悠久的时间观念——“吃的洋芋果,烤的疙瘩火,烧酒配着腊肉喝,除了神仙就是我”。这种自有的时间系统感应自然,却又赋予自然时间以人文色彩。它清韵悠长,却在无数个如梭的岁月里起舞弄影。 今夜,细细回味我所见到的神农架,阳光灿烂,天空湛蓝,永远翠绿的苍山;今夜,慢慢品读我所知道的故事,炎帝神农氏的传说,汉民族神话史诗《黑暗传》、川鄂古盐道、土家婚俗、山乡情韵。 今夜,森林只属于她自己,一切都在生长,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星空闪耀。 今夜,我在神农架。 |